中国音乐节的“少年之烦恼”

        就在刚刚过去的五一假期，最近两年颇受年轻人欢迎的音乐节，再次成为媒体和乐迷高度关注的热词。中国最有名的两大音乐节，迷笛和草莓音乐节，今年都在不同程度上遭受了乐迷的吐槽，这在两个音乐节的历史上都是首次。从目前网上比较集中的部分言论来看，尽管抱怨的角度各异，但或多或少都引起争论，可谓成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草莓音乐节的老板沈黎晖认为，乐迷的所有吐槽都是对的，他可以理解他们的立场，并且觉得这是好事，能够让音乐节行业人士有更加清楚的努力方向。迷笛音乐节的张帆校长则说今年的争议是迷笛自音乐节创办15年以来最大的，但也为日后的改进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错过末班车？当它是个小意外吧

        迷笛音乐节在5月1日第一天遇到的交通问题引来了不少的牢骚。有人说等了两个小时还没上摆渡大巴车，到达住处已经早上4点了。据笔者所知，尽管之前是有预案应对的，但是车辆单行线的设计最终未能实现，比较严重的堵车引来了乐迷们的不满。不过这种状况在第二天第三天还是得到了明显的改善，迷笛的张帆校长对此深表歉意，并在某些媒体上做出了迷笛音乐节以后永远不会再发生相同问题的郑重承诺。

        这里笔者很想分享一段与之几乎相同的音乐节亲身经历，唯一的不同就是地点。2007年，当时我第二次去欧洲四大音乐节之一，丹麦的罗斯基勒（Roskilde）音乐节。摇滚巨星比约克压轴那天，正赶上倾盆大雨，场地里泥泞不堪，步行时间要比正常情况多好几倍，看完比约克演出后，我跌跌撞撞走了差不多3公里去赶大巴，但到候车点的时候发现前边已然有了数百人的大长队，我就眼睁睁看着前边走了四辆大巴，包括末班车。但是我发现和我一样排队的青年们并没有骂娘，而是默默地离开。有的去营地找朋友唱歌聊天，有的则赶往音乐节场地继续狂欢。当然，对于每个观众的具体情况都不一样，我们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是冷静客观的好青年。当各种突发事件发生的时候，如果我们多一些经验，就可以更加自如地应对。比如我们如果确实想早点回家，那就必须得以牺牲观看压轴乐队演出的乐趣为代价；如果我们想享受整个音乐节散场时音乐家在舞台上的经典告别，那我们就得做好准备要排大队还可能上不了车的窘境。我个人认为，这都是户外音乐节的魅力所在，既有遇到漂亮陌生人的小惊喜，也有打乱日常作息计划的小意外。

        掐架？要是有完备的合同就好了

        另一个引来众多关注的迷笛音乐节话题是“后海大鲨鱼”乐队的鼓手在舞台上攻击导演事件。起因是演出时间，导演认为已经超时并多次提醒，乐队则认为自己并未超时，其间还涉及到一出罗生门式的竖中指插曲，结果直接导致了全武行。就事论事来说，打人肯定不对。不过我们更希望在充分沟通和相互体谅的前提下圆满解决类似的问题，毕竟音乐家和主办方是合作关系，而不是对立的敌人。

        我在美国的Coachella音乐节上亲眼看到大牌音乐人Cee-Lo Green由于自己的飞机晚点没有及时登台，结果演出还没完成就被拉了下来，他骂骂咧咧极不情愿地下了台，但也没有去找工作人员掐架。这次事件也提醒我们，音乐节主办方和音乐家之间一定要有严谨详尽的合约，在演出前就用君子协定约定好各种可能发生的事件对应的处理措施，如果彼此有违反约定的行为，无论哪一方都可以有维权依据。

        垃圾？乐手可以大有作为

        关于两个音乐节上垃圾多的话题也是乐迷和媒体集中讨论的焦点，而且已然从音乐行业问题升级为社会新闻。事实上，全世界的音乐节同行们几年前就开始想办法如何让音乐节更绿色更环保，但除了日本的富士音乐节被称作“最干净的音乐节”，散场时不留一片垃圾之外，其他的很多著名的音乐节，比如格拉斯顿伯里、雷丁、罗斯基勒音乐节等等也都还在面对垃圾的问题。对于包括草莓和迷笛的这些国内外音乐节来说，目前能做的就是加快清理现场垃圾的频率和速度，但是这里边有个客观情况就是当观众聚集在舞台前的场地看演出时，保洁人员无法去人群中做清扫工作，每天音乐节开始前给乐迷们一个干净的场地是当下中国音乐节能够切实做到的。国内主办方也在想各种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比如上海草莓音乐节的时候，当“舌头”乐队在舞台上号召大家把垃圾都带走时，那天的演出结束后的垃圾的确减少了很多。沈黎晖认为这是个良好的经验和方法，今后还要通过音乐家在舞台上号召乐迷来共同努力为绿色环境尽一份力。

        演出被“风止”？请参考国外的相关“条款”

        5月3日的草莓音乐节，就在张曼玉登台演唱刚刚两首歌过去，狂风大作，让女神不得不终止演出。压轴的芬兰大牌HIM乐队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他们甚至都没登上舞台就离开了。笔者在现场看到了乐迷们面对突发事件的各种表现，有的失望沮丧，有的愤怒骂街，高呼退票。我也很理解乐迷们的心情，毕竟花钱买了票，还有不远千里从外地专门赶过来一睹偶像风采的超级粉丝。不过，如果有去国外音乐节的经历，也就不会对这种突发状况反应如此强烈。

        我曾在罗斯基勒音乐节看到Damian Marley因为航班晚点没演，改成了当地的乐队。但是现场没有一个观众反应过度的，大家对音乐节有着充分的理解和认知。关于演出内容的临时变动政策，国际惯例通常都会在音乐节官方网站上提前标示出来，比如日本的富士音乐节和Summer Sonic等大型国际音乐节，在购票须知里都标明了门票一旦售出概不退换，由于阵容或者其他原因导致的内容变化并不构成退票的理由。这个条款实际上意味着，整个音乐节的所有演出，任何一场都有可能会临时被取消或变动。毕竟不是一场演唱会，而是上百组音乐家的音乐节，同时保证所有的音乐家都不出问题基本是不可能的任务，比如航班延误或者临时失声，这都是非常常见的情况。

        所以说如果明白了音乐节这种最复杂的现场音乐形式的特殊属性，乐迷们也就不难理解这个条款的意义，也就不会为退票的事纠结了。无法接受音乐家的临时变动或取消？那还是不去音乐节为好。作为乐迷，有时热情也不一定全是好事，上海的草莓音乐节就因为观众不顾大屏幕的内场人数上限预警安全提醒，用力推安全围栏而被相关部门暂停演出重新布置，最直接的后果就是HIM只演了20多分钟就意犹未尽地告别了舞台。

        和其他的户外娱乐形式比起来，中国的音乐节还很年轻，刚刚15岁。就像茁壮成长的少年，在青春期一定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作为观众和参与者，我们应该抱着宽容的心态去看待这些音乐节必经之路上的小坎坷、小挫折，多一些耐心给我们中国自己的音乐节，通过实际的行动支持来让音乐节环境更美好。而作为音乐节主办方，也需要积极面对观众反映的问题，把鞭策当动力，坏事变好事，加速团队建设，提高管理运营能力，好好把握来之不易的市场机会和社会认可，早日让中国音乐节达到国际品质，在世界版图上占有一席之地。

（本文原载于5月9日发行的《北京青年报》，作者为张北音乐节、长阳音乐节、妈妈爸爸生活节创办人、前《滚石》杂志中文版主编，摄影作者闫珉）